杭州市場監(jiān)管綜合行政執(zhí)法隊近日根據(jù)大眾點評提供的線索證據(jù),，對10家刷評公司進行專項整治。這些企業(yè)組織大量人員前往商家免費消費,，進行虛假好評和高星級評價,。

作為起步較早的“吃喝玩樂”參考平臺，大眾點評一直與刷評黑灰產(chǎn)作斗爭,，但不斷“精進”的刷評手段,，卻令該行為屢禁不止。心心念念的網(wǎng)紅餐廳,，可能是花了錢才出現(xiàn)在你的面前,。小作文式點評配上精美九宮格圖片，氛圍營造得越來越熱鬧,，距離真實卻越來越遠,。

刻意打卡 勞心費力為升級

“終于升到8級了！”

看到頁面上出現(xiàn)“至尊橙”的等級標志,，劉藝南興奮地拍了一下巴掌,。整整一年半，幾乎每天兢兢業(yè)業(yè)打了所有能打的卡,、為以前去過的地方挨個補上點評……他成功將自己的大眾點評賬號升至Lv8,，也即用戶中的最高級。

2020年初,，劉藝南的點評賬號還只有被稱作“青春橙”的4級,。以往點評平臺于他來說，是作為“筆記本”的功能,?！拔蚁矚g出去玩,、吃美食，遇到印象深刻的會記錄一下,，并不是經(jīng)常寫,。”

疫情讓劉藝南無法返校,，閑暇之余,，他將手機里存的吃喝玩樂舊圖翻出，各自配上點評發(fā)布,，很快升到5級,。“級別是按貢獻值來對應的,，打卡,、寫點評、和其他用戶互動等都可以獲取貢獻值,。1-5級算比較好升,，再往后差距加大，升級會越來越慢,。7級升8級的差距相當于新開一個賬戶,，將它從頭升到7級?！?

在劉藝南看來，一旦開始升級,，便自然想要“升到頂”,，而這是一個持之以恒的過程——每天獲取貢獻值的分數(shù)是有上限的，拿滿之后就只能等第二天,。為升級努力的日子里,，不只是餐廳，所有能打卡寫點評的地方,，包括公園,、地鐵站、足球場……都被他寫進了點評,，“腦海中要時刻繃緊‘辛勤耕耘’那根弦,。”

作為較早期的高級別用戶,，從有意識攢積分到升為8級,，陳海總共花了近2年的時間,。他回憶,，早在10年前自己讀大學時,，就開始使用大眾點評來“找吃的”，并未在意級別,。但漸漸在參考他人點評的過程中,，注意到一些高級別用戶提及所享受到的贈菜、打折等特殊待遇,，由此對“等級”產(chǎn)生了意識,。“就覺得反正我也吃了這個飯,，去查看了菜品的評價,，那就順手寫個點評來攢積分，級別高了可能對我還有點用,?！?

2019年，陳海成功升至Lv8,?！耙郧皼]有這種習慣，當要時刻記得出門吃飯拍照,、到一個地方打卡,，還要關(guān)注別人，和關(guān)注的人互踩……回想一下還真是挺辛苦的,?！?

圖片來源：攝圖網(wǎng)

免費體驗 先交“作業(yè)”再報銷

級別升上去后，一些變化開始悄然出現(xiàn),。

“高等級用戶寫了一些推薦,、點評后，或使用了一些精彩的語言被推至高位顯示,，就會被做店鋪營銷相關(guān)的人所捕捉到,。從而發(fā)送信息邀請加入比如說‘美食群’等等”，陳海坦言,，自己通過這種渠道加入了不少微信群,。

“還有一種做法就更簡單了，假設北京新開了一間餐廳,，是個很有名的人開的,，通常都會先找營銷團隊把點評做起來。那么想做店鋪營銷的人,，直接去這家餐廳下面給寫了點評的用戶挨個發(fā)信息就行了,，這些用戶應該就是營銷團隊想要聯(lián)絡到的精準目標。

聯(lián)絡到這些用戶的目的是什么呢？簡言之,，用免費的餐食,、體驗等換得他們的好評，以將店鋪包裝得評分更高,、贏得市場青睞,。

“清吧，提供雙人套餐,，寫好評”,、“到店拍照，傭金50”……在陳海展示的一些群聊內(nèi)容中,，營銷方言簡意賅地發(fā)布出一條條“任務”,。若有意參加，則要進一步上報賬號名,、真實姓名,、電話，甚至點評網(wǎng)誠信分等,。以餐飲類為例,，商家大多會給出一份雙人餐，方便用戶帶各自朋友體驗,，人均價位多在100-200元,。

吃了免費的飯菜，是否要給好評,？答案是肯定的,。據(jù)陳海觀察，“免費招待”的方式也在不斷演變,?！白钤缰灰诉^去就行，當場免費吃,。后來發(fā)現(xiàn)總有吃‘白食’的，吃完也不寫點評,，就想別的辦法,。需要用戶先正常消費，寫完好評后商家做退單處理,，相當于給報銷費用,。但退單多了，可能會讓平臺懷疑是商家請人刷單?，F(xiàn)在的做法是先消費,、寫好評，再由營銷公司來報銷。要是趕上月底,、過年,，可能得好幾天甚至一個月才能拿回來錢?！?

不僅是營銷公司,，2019年底升為Lv8的方小萍介紹，自己和不少玩點評網(wǎng)年頭長的用戶相識已久,，“很多人身上都有些資源,，有的人就會私下組織一些活動?！?

例如,，直接和店鋪老板去談，一場活動支付多少費用,，可以幫忙組織多少位什么等級以上的用戶參加,。“來的人就是接活兒,，我們稱之為‘置換’,，用點評去置換商家的體驗套餐?！狈叫∑挤Q,，此時發(fā)布任務一方往往會有具體的要求，比如“百字九圖”“五星好評”等等,?；蛘吒鶕?jù)當時平臺的一些規(guī)則，在環(huán)境,、服務,、菜品評分上相應做一點刪減，讓整體評價看上去更真實,、合理化,。

“戲碼”做足 無痕刷評難監(jiān)管

而無論營銷公司還是個人，這些私下組織,，以“免費”手段置換好評的活動,，均不被大眾點評官方所允許，平臺對此也有較為嚴厲的監(jiān)管,。

據(jù)了解,，2019年4月大眾點評正式啟動“清風行動”，通過全網(wǎng)動態(tài)排查,、研判,，更新篩選虛假點評的算法，建立更加完善的評價規(guī)則。今年6月3日,，大眾點評對外發(fā)布“清風行動”前5月治理結(jié)果,。處罰“刷好評”用戶賬號5萬個，處罰“刷單”“刷評”商戶1萬余家,，協(xié)同執(zhí)法機關(guān)打擊29個非法刷單網(wǎng)絡灰黑產(chǎn)團伙,。

“我知道有商家私下找運營拉的群，甚至寫好評時還需要參照‘模板’,，因為擔心被封號,，沒有參加過?！眲⑺嚹戏Q,，能感受到平臺監(jiān)管相對嚴格，自己的賬號比較珍貴,，即便有時心動,，卻不敢嘗試違規(guī)行為?！安蝗灰院箴B(yǎng)個小號,，再考慮做這些薅羊毛的事情?！?

事實上,，新店想做推廣，也有平臺認可的宣傳方式,，即由官方舉辦“霸王餐”——商家向平臺繳納數(shù)千元費用,，平臺招攬用戶免費體驗。方小萍曾抽中過“霸王餐”,，她稱“霸王餐”對評價沒有硬性要求,，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給差評。

“規(guī)則說可以打低分,，但我們一般都會給高分,，畢竟免費吃了嘛！”劉藝南則表示,，不少用戶的感受是,，真的給了低分，下次就很難再抽中“霸王餐”了,。

“刷好評這件事是在不斷‘內(nèi)卷’的”，陳海坦言,，如今自己也在做餐飲運營方面的工作,，一些手段雖無奈，卻不得不用。例如,，早期級別越高的會員權(quán)重越高,，一個8級用戶的5星好評，在提升店鋪總體評分方面可能抵得上數(shù)十個5,、6級的,。所以高級別用戶尤受商家青睞，甚至除了免費體驗,，還會另外付費購買好評,。

但點評后臺有著算法邏輯，如果一家餐廳新開業(yè),，點評里全部是Lv8用戶,，不免令人生疑。加之平臺也在給高級別用戶降權(quán),，因此刷評衍變得更為細分,。“現(xiàn)在拉群還分Lv1-3級,、Lv4-6級等等,，都是為了使刷出來的好評盡量貼合自然分布狀態(tài)?！?

此外,，一次不露痕跡的刷評在真正到店前，“戲”要做足,?！叭サ侥繕说旮浇确匆幌聞e的店,，再點擊目標店的頁面,，上下看看評論，再離開,，再點進來……營造出是在猶豫,、隨機狀態(tài)下選了這家店消費的，避免直接搜店名這種有意行為,?！?

作為對營銷手段了然于心的“業(yè)內(nèi)人士”，日常尋覓店鋪時,，陳海更傾向去看差評,。“真實度較高,，看具體對什么地方不滿意,，如果還愿意試試,，那就沒問題了?！痹谒磥?，平臺規(guī)則調(diào)整，營銷公司的策略也會跟著調(diào)整,，動態(tài)博弈間有償刷評是很難杜絕的,。“不僅大眾點評,，包括后來的小紅書,、短視頻平臺上的種草、探店等等,，都有這樣的趨勢,，只要有生意就會有營銷。歸根結(jié)底商家還是要提升味道,、品質(zhì),、服務，否則粉紅泡泡非常容易被戳破,。吸引到了顧客也留不下來,，沒有生命力?！?